“劳心者治人,劳力者治于人”,是20世纪50年代以后,孟子受批评最多的一句话。现在我们先读这段话的上文和下文,了解他的整个意思,然后再作具体分析。
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,自楚之滕,踵门而告文公曰:“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,愿受一廛而为氓。”文公与之处。其徒数十人,皆衣褐,捆屦织席以为食。
陈良之徒陈相,与其弟辛,负耒耜而自宋之滕,曰:“闻君行圣人之政,是亦圣人也,愿为圣人氓。”陈相见许行而大悦,尽弃其学而学焉。
陈相见孟子,道许行之言曰:“滕君则诚贤君也;虽然,未闻道也。贤者与民并耕而食,饔飧而治。今也滕有仓廪府库,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,恶得贤?”
孟子曰:“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?”曰:“然。”
“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?”曰:“否,许子衣褐。”
“许子冠乎?”曰:“冠。”
曰:“奚冠?”曰:“冠素。”
曰:“自织之与?”曰:“否,以粟易之。”
曰:“许子奚为不自织?”曰:“害于耕。”
曰:“许子以釜甑爨,以铁耕乎?”曰:“然。”
“自为之与?”曰:“否,以粟易之。”
“以粟易械器者,不为厉陶冶;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,岂为厉农夫哉?且许子何不为陶冶,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?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?何许子之不惮烦?”曰:“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。”
“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?有大人之事,有小人之事。且一人之身,而百工之所为备,如必自为而后用之,是率天下而路也。故曰,或劳心,或劳力;劳心者治人,劳力者治于人;治于人者食人,治人者食于人。天下之通义也。”
(《滕文公上》第四章)(有一个宣扬农家学说的代表人物许行,从楚国来到滕国,到了滕文公的宫门口对文公说:“我家在远方,听说君王要行仁政,很希望得到一个住处,能成为您的百姓。”滕文公给他一处住所。他的学生有几十人,都穿麻布衣服,以织草鞋编席为生。
陈良的学生陈相和他的弟弟陈辛,扛着农具从宋国来到滕国,也拜见滕文公说:“听说君王推行圣人之政,您也是圣人呀,我愿成为圣人治下的百姓。”陈相见到许行,非常喜欢,便抛开他过去所学的儒家学说,向许行学习。
陈相遇到孟子,转述许行的话说:“滕文公确实是贤明的君主,可是,还不懂得大道理。贤能的君主应该与老百姓一起种田,亲自烧火做饭,同时治理国家。而今滕国仓粮府库满是剥削百姓的财物,供自己享用,怎能称得上贤明呢?”
孟子问:“许先生一定先种粮食才吃饭吗?”陈相答:“是的。”
孟子问:“许先生一定要先织布才穿衣吗?”陈相答:“不。许先生穿粗麻布衣服。”
孟子问:“许先生戴什么样子的帽子呢?”陈相答:“戴白色丝绸织的帽子。”
孟子问:“帽子是许先生自己织的吗?”陈相答:“不是的,是用粮食换来的。”
孟子问:“许先生为什么不自己织帽子呢?”陈相答:“那样会妨碍种庄稼的。”
孟子问:“许先生也是用锅和陶器煮饭,也是用铁器耕田吧?”陈相答:“是的。”
孟子问:“这些炊具和农具是他自己制造的吗?”陈相答:“不,是他用粮食换的。”
孟子问:“用粮食换各种器具,并不是剥削陶匠和铁匠;制陶和冶铁的工人也用他们的产品换粮食,难道是剥削农民吗?为什么许先生不制陶锻铁,什么东西都从自己家里拿出来呢?为什么还要忙忙碌碌与各种各样做工的交换产品,许先生难道不怕麻烦?”陈相答:“各种工匠的工作,本来就不能边种田边干的。”
孟子问:“那么治理天下就能边种田边工作吗?有大人的工作,有小人的工作。一个人生存的必需品是由做各种工作的人提供的,如果一定自己做的才能用,就等于让天下人整天在路上奔忙。所以说,有的人劳心,有的人劳力。劳心的人管理别人,劳力的人被别人管理。被管理的人要供养人,管理人的人要被别人供养;这是通行天下的道理。”)战国的墨家学派代表小生产者的利益,提出“兼爱”,提倡人人布衣粗食,参加劳动。农家学派有个许行,认为劳动者不够吃,而国君的府库却十分充实,为此表示不满,主张军民并耕而食,饔飧而治。孟子向许行接连提出几个问题,论证了社会分工的必要性。他又论证必须有专人领导农业生产、水利建设、教育文化,说明这些劳心者无暇参加生产劳动。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,产生了劳心和劳力的分工。多数人从事生产性的体力劳动,少数人从事政治经济管理或从事科学技术和文化艺术创造。就社会发展来说,劳力和劳心的分工为科学文化的发展创造了必要的条件,推动了社会的进步。孟子论述社会分工的必要性的观点没有根本性的错误。